“白*工”骑鹤西去
“白*工”骑鹤西去现在处处有“论坛”，公园草坪有“论坛”，步行街绿荫有“论坛”，街头巷尾犄角旮旯也有“论坛”；丰富多彩、形形色色。公园里看过一次聋哑人“论坛”，“热闹”！我说的热闹不是声音吵杂，只闻断续“呵”“呵”声；台上台下一片比划眼花缭乱，我一点也看不懂。街巷《论坛》南腔北调，我倒是能听懂。听过一“白*工”故事：“*工”非人名也非职称。从前称“秘书”，由于从“*”，有人便叫他“*工”；又姓白，便叫那人“白*工”。不是“瞎子打灯笼白费蜡”的“白”。“白*工”正派、耿直，为人办事不收礼。广告里常说“送礼要送脑白金”，那时没有《脑白金》，即便有他也不会收。生日那天，回家看见桌上两瓶《三花》，啊，好久没喝，老婆真不错，为他祝贺生日，等不得酒瓶起子，用牙咬开瓶盖。哪料老婆说是人家送的，感谢他帮忙。啊！糟了，已经开盖。他只好凑钱去买过一瓶送还人家，他怕“无功受禄反受其殃”。有人叫作“原则”，也有人说是“呆板”。见仁见智。其实不怪他“呆板”，*治这东西本来就不能嬉皮笑脸、嘻嘻哈哈的，就该板起面孔一板一眼。他正是一板一眼的个性，不喝酒，不抽烟，一顶旧*帽戴得端端正正。唯一“娱乐”是从不忘记运转十个指关节。有人找他时，也许是“写字间”坐久了指关节疲劳，便趁机松弛一下指关节；也许是学人家借“喷云吐雾”间思考问题。他十个指关节顺延旋转，是他全身“最积极、最活跃、最有生命力”部分。*治具象化图解化一定是方方正正的。“白*工”长得就是棱有角，个儿矮小，却没一处顺溜；走路从不轻飘如风或者郎郎当当。他铿锵有力、一步一个脚印；嘎崩脆的正儿八经北京话。“白*工”不玩“曲线”；说话不曲里拐弯，不爱知识分子的温文尔雅，爱斩钉截铁。发文件叫大家学习是按惯例，先整过衣冠，“赫赫”两声迈着八字步入场，然后正式宣布“反复学习、深刻领会、抓好落实”三条基本原则：第一条，时间绝对保证，“雷打不动”。天上的雷公都动不得。另一说叫“以阶级斗争为纲，纲举目张”。有人解释*治就是阶级斗争，不抓阶级斗争，“眼睛”怎能张开，怎能神采奕奕。比如，夫妻就是夫妻，谁家夜里有“事”，“白*工”绝不允许，三更半夜“查户口”提溜出来。有人说是多管闲事；不，对百姓是原则问题。“白*工”退岗后就没人管这“闲事”了。因为“呆板”，常产生矛盾。*治、业务、行*“三权鼎立”中，“白*工”要求*治“领先”，严守每周两个半天“雷打不动”。管业务的考虑要把业务搞上去，更多的“为工农兵服务”。管行*的关心群众生活，主张劳逸结合，于是常常彼此“内耗”。过年，管行*的主张聚在一起吃喝一，过个欢乐年。“白*工”觉得不该吃吃喝喝，他坚决罢餐。晚上工作，管行*的想免费提供夜点，“白*工”也不同意，群众为革命，才不在乎一碗肉片面。他带头回家吃泡饭。个别男女间不太检点，管业务的觉得业务离不开，主张在工作中接受“教育”；“白*工”则要送去专门地方改造：“同志们哪，要警惕把知识分子引上白专道路，上级的精神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，不要资本主义的苗”。“文革”末期他专心投入筹备农场，雄心勃勃的做了“一百亩地、
一百亩田、
一百头猪”规划，要多给国家作贡献。这是他指关节运转最活跃时刻。管业务的反对，几十人的单位要对付“三大指标”，哪还有精力“为工农兵服务”？艺术家成天在猪、稻谷、马铃薯中“*混”，还怎提高艺术质量！“白*工”辛苦了半辈子，冬天战严寒、夏日斗酷暑，日夜办公桌上划分“左、中、右”，造表核定“核心骨干”“依靠力量”“限制使用对象”“还没有改造好的”和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”。“白*工”真成了“瞎子打灯笼，白费蜡”。新形势中那些表格全成“废纸”；大多数表格里的属员又已经驾鹤西去。他独善其身“继续革命”。家务由妻子“包干”，自己继续坚持不懈的学习。别人不想学了，他一定要坚持“雷打不动”。“白*工”的指关节无需运转了，而且已经老眼昏花。为随时学习，他用过年发的福利费买了五副老花眼镜。书房里一副，卧室里一副，厅堂里一副，餐厅里一副，厕所里一副。妻子不满处处是眼镜。“白*工”理直气壮：“人家买一副眼镜的钱我买成了五副，哪浪费了？”是的，他一向艰苦朴素，50年代初穿老娘给他缝的布袜子，60年代穿50年代的旧*装，
90年代穿70年代的涤卡制服，“新三年，旧三年，缝缝补补又三年”，五副眼镜算什么？下着纷纷鹅毛大雪的那个寒冬，“白*工”革命到头。尊遗愿妻子送他回深山老林，陪革命中献身的老爷子，每天的“必读”和五副眼镜也带去了。他不背弃穷人本色，坚持艰苦朴素。西去后妻子把房屋装修一新，富丽堂皇，彻底和“贫穷”告别。韩非子二千年前说过：“世易则事易，事易则备变”，留下的人应该“事”改“备”，焕然一新。
